第二章 沙之羽
根据神话的记述，露琪亚应当是蓝发紫瞳，身形伟岸。前者对得上，后者就绝对对不上了。
神的话怎么会只是个小孩子！
再者，露琪亚心怀怜悯，起码都应该有温暖而治愈的笑容，绝对不会像眼前的这位少女一样，视线冰冷，面无表情。
再怎么想都不可能。
少女站了起来，长长的蓝发一洒，直泻到腰际。稚嫩白皙，美丽与可爱并存的脸庞上，紫色的眼睛将视线略微移了移。
她开始看着摩亚。
摩亚也正看着她。
视线交错之刻，摩亚真的以为自己身处幻境之中，他想赞美眼前这位少女，但是又想不出词来。
（这是……漂亮？惊奇？不……）
就在摩亚苦恼时，光帘的一点波动暴露了一个摩亚想不到，也是他不敢想的问题。
那就是少女没穿衣服。
对，没穿任何衣服。
红脸症开始急剧发作——
“啊啊啊啊啊……对……对不起！我……我绝对不是故意的！绝对！”
摩亚脸朝地跪了下去，鼻子都几乎要压扁在地上了，但即使他那么地有诚意，地上的血迹还是出卖了他。
（糟糕！流鼻血！？赶紧捂住！）
“我……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洗澡！虽然……但是！但是我认为在泉里洗澡再怎么都……”
摩亚一边狂堵鼻孔，一边语无伦次道。无意间，他抬了抬头。
但是就算他刚刚忏悔了一会儿，少女也不会如此神速地就将衣服穿上，于是——
“哇啊！！！”
他连忙再次低头，并且连手都用上，捂住双眼。
“我绝对……绝对不是……”
嗖……
一群发光微粒擦过摩亚脸颊，飞向他身后。
“咦？”
摩亚下意识地一回头——
少女已经到了他身后，并且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两人视线再次交错……
噗……
好不容易止住的鼻血又喷涌而出，摩亚只得再次和大地亲密接触。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
嗖……
这些越来越无力的话语还不如少女肌肤再度与风接触的低语——她一蹬，宛若优雅的舞蹈演员一样，踏在光铸就的舞台上，洒尽自己身上五颜六色的纱衣。她跳上了泉所在的废墟旁的一座楼房楼顶。
俯视着整个广场，她依旧面无表情。她离开之后，泉上面的光帘已经消失殆尽，只留下一潭死水，以及那散不去的彩虹。
彩虹直接射进了泉底，在不时涌上来的泉水的冲击下释放着流光溢彩。
少女转眼，又看了看摩亚，他依旧趴在地上，胡言乱语着。
移开视线，少女极目远望。夜幕下的克莱因城建筑高低参差，楼房破败，真如一片绝望之地。然而谁也想不到，于绝望中心，一道象征希望的彩虹正闪烁着光芒，这种光芒，正照耀着立于其畔的少女。
风拂动少女耀眼的蓝色长发。她伸出右手，直指泉，粉唇开始一张一合。
“……”
这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语言。
风忽然停了下来，世界陷入寂静中，唯一听得见的只有少女的不可知咏唱。片刻之后，泉的上方，一个紫色魔法阵升起，其光芒盖过彩虹。
嗖……
风再度刮起，只不过这次有些怪异，它以少女为中心，开始聚集，摩擦，并隐隐开始吼出咆哮之声，少女的蓝发都因此迎风飘扬。
紫色魔法阵缓缓落下，在其与泉的水面重合那一瞬间，以泉为中心，无数道紫色射线以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文字迅速展开。
身处其中的摩亚眼前忽然出现这些文字，吃了一惊，忙抬起头。
但他所能看到的只有漫天刺眼的紫色，少女则隐于其后，任凭那紫色的瞳孔中映出与它同色的一切。她还是面无表情，哪怕那紫色的瞳孔中，世界的一切都开始化为黑白。
而这一切在摩亚眼中，就只有白而已，炫目的白，从填满视界的每一个角落，并迅速侵入纯蓝之瞳深处，在里面扩大。
与此同时，摩亚全身都有灼热之感，宛若身处自己熟悉的火炉旁。
（这是……）
但很快，他就无法在思考了，因为卷夹着热浪的白光已经完全占领纯蓝之瞳，整个世界白茫茫的一片。
摩亚失去了意识。
咚……
吱。
门后，一个褐发蓝瞳的小小身影钻了出来。
“哦，这是塞尔特先生的孩子么，你好，我是来自教会的圣职者。”
门外身穿白色圣职者礼装的人彬彬有礼道，而开门的小男孩不是为何似乎是对他们有一点戒心，盯着他们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嗯，这里是塞尔特家。”
“那就好，唔……请问你母亲在家吗？”
小男孩皱起眉头。
“我妈妈？”
“嗯。”
“哼，用得着这么麻烦么，直接告诉这个小孩不就好了么。”
白色礼装的圣职者背后，另一名身着红色礼装的圣职者不耐烦道。
“住口！你真是缺乏对别人应有的尊重是不是！这种事，一个小孩怎么可以……”
刚刚敲门并和小男孩谈话的人驳斥道，但红色礼装的圣职者仅仅是嗤笑一声，便转过身去了。
“喂，有什么就说吧，两位大叔，别小看我！”
看着这一切，小男孩喊道。
“呵呵……”
那人笑了笑，蹲下来把手放在小男孩头上。
“叔叔知道哦，塞尔特家的孩子都非常勇敢，但是不行哦，这件事只能对妈妈说，方便的话——”
“喂！叔叔！我——”
“摩亚。”
熟悉的温柔声音从小男孩背后传来。
“妈妈……”
小男孩回头，一个并不高大的身影立于面前。
“听话哦，出去玩吧，这里就交给妈妈了。”
妈妈和刚刚那位叔叔一样，也是蹲下来抚摸着小男孩的头，而刚刚那位叔叔则站了起来，脸上不知为何挂着有些欣慰的笑容。
小男孩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因为这完全是小孩子才会有的待遇。尽管如此，他还是听从了妈妈的建议，走出门去。
“那我出去喽。”
“嗯，早点回来哦。”
门口，妈妈眯着眼，挥手说道，而那两人，则在窃窃私语。
小男孩回过头，瞟了一眼那两个人，红色礼装的那个一脸不耐烦，而白色礼装那个则是显得怜悯、悲戚，这不但不能让小男孩感受到刚刚他话语声中试图传达的温柔，反而在小男孩心底激起一阵厌恶感。
伴随着厌恶感，一丝莫名其妙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傍晚。
万家灯火，街上行人已经是寥寥无几了，但小男孩依旧在徘徊着。
那点不祥预感让他不敢回家，生怕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于是和往常一样，他走到街道尽头，繁华所止之处，一条护城河边，护城河的那边，是一座宏伟的城堡，四角是拱顶，而中间的尖顶则高耸入云。
小男孩已经记不清，他是第几次在这里仰视这座堪称奇观的建筑物了。据说在这座建筑物之中，一群为守护世界而聚集起来的人们忙碌着。他们的首领名字叫做露琪亚，是这个世界上堪比神的存在。
每次和玩伴经过这里的时候，他们都会热烈地讨论着那个露琪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什么样的“神”。大家经常会为此争得面红耳赤，不过大家都一直认为，既然是这个世界上堪比神的存在，那么他就一定是一个什么都拥有，什么都能守护的人。
每次说到这里时，小男孩都会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
“那个露琪亚……我可以成为那样的人吗？”
但是现在，小男孩看着自己水中的倒影，思绪紊乱，根本无暇去想这个问题。
沿着河，他走进了一座圣堂。圣堂是神话中的救世女神的信徒们为了崇拜女神而建的，虽然信徒们每日必至，但现在已是晚上，圣堂中早就空无一人了。唯有圣堂内女神雕像两旁，蓝色的水晶魔法灯还在闪烁着幽深的光芒。
哒……
小男孩步入圣堂，他平时基本不来圣堂，这只是他被迫回家前的权宜之计而已。他环视了下四周，一排排的椅子上空无一物，圣堂里回荡着的只有他的脚步声。
“呼……”
他叹了叹气，拣了就近的位子坐下。
“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嘛，那个露琪亚到底在守护什么呢？”
“当然是尚未失去之物。”
“咦？”
忽然传出来的声音吓了小男孩一跳，他连忙将视线从圣堂拱顶转向转向声源处——女神像下，在那里，同样是褐发，但却有着黑色眼睛，笑容可掬的中年人站在那里，他手持一盏魔法水晶灯，正看着摩亚。
小男孩的蓝瞳渐渐睁大，嘴巴也随之张开。
“老……老爸！”
中年人笑了笑，他伸出魔法水晶灯，照亮四周。
“摩亚，你仔细看清楚了，这里并非空无一物，这里有信仰、真诚还有纯洁，这些，都是我们尚未失去却又不能失去之物哦。”
“切，老爸尽是会说一些听不懂的话。”
小男孩鼓了鼓脸颊，满不在乎道。
中年人莞尔一笑。
“你之所以现在还看不到，是因为你还未清楚对自己来说真正珍贵的东西是什么哦。”
“真正珍贵的东西？唔……”
小男孩看着中年人，认真想了想。
（玩具？还是自己偷偷拿家里锻造剩下的材料打的歪剑？）
“摩亚……”
圣堂外，刚刚给予自己温柔建议的声音传来。
“妈妈！”
摩亚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望向圣堂大门外。
“哦~看来摩亚稍稍有些明白我说的话了呢。”
中年人笑道。
“少废话了，快回去吧，不然妈妈生气你也没好果子吃！”
摩亚回头，兴奋道。
“是是，真是让人困扰呢~只不过，老爸暂时还有事哦。”
中年人歪了歪头，笑眯眯道。
“咦……有事？”
“是，正如我自己所说的一样·，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宝贵的东西，我也不会例外哦。”
中年人转过身去，正欲迈开步伐，但衣角却被一只有力的小手牢牢抓住。
“什么啊，我和妈妈难道不算吗！？”
中年人愣了那么一下，但是很快，他恢复平静。
“怎么会呢，摩亚，你和谢芙里娜是我生命中什么也不能代替的最重要的人，所以为了守护你们，我会不惜一切哦。”
中年人转身抱起小男孩，看着他和自己口中另外一个人一模一样的蓝色瞳孔，说道。
“不要！那老爸也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准你走！”
中年人不知为何露出了很欣慰的笑容，他放下小男孩，再度转过身去，迈开步伐。
小男孩努力伸出自己的手，但是却再也触碰不到中年人渐渐模糊的身影。
（我……守护不了吗……）
不仅是中年人的身影开始模糊整个世界也开始模糊扭曲，并迅速褪去其颜色，仅余黑白，而中年人模糊的身影也在黑白中被侵蚀着。
（真的守护不了了么……不，如果是那个人，那个拥有一切，可以守护一切的人的话……）
小男孩咬了咬牙，抬起手，攥成拳头，即使眼前早已空无一物。
（决定了，我要成为那个人！）
“喂，起来了。”
“唔……”
“喂，给我起来！”
“唔……”
“切……”
咚！
“啊！！！谁打我——咦？兰小姐！”
摩亚跳了起来，指着坐在残垣断壁上的兰大叫道。
“嗯，是我。”
兰一脸平静地答道，但摩亚却平静不下来，因为离开兰的时候，他还为兰担心得要死，那么多格鲁可不是闹着玩的！现在看见兰平安无事，他的心情可以说是相当愉悦。
“兰小姐！”
泪流满面的摩亚张开双臂，准备送兰一个“劫后余生”的激动拥抱！
“唔……”
兰头上扭出一个井字，然后在摩亚即将扑到之际将手插入斗篷中——
咚！
“啊！！！你不知道别人会痛吗？”
捂着头上大包的摩亚大叫道。
“当然知道，因为要警醒一个人，必须就要让他知道痛的滋味！”
兰捡起教典，一点也不客气地回敬道。
“你当真是圣职者吗！？我看你根本就是弗里德可七世吧！”
“吵死了，还要我说多少遍，我当然是圣职者，如假包换！”
“那好！我要求马上换！”
沙地上，摩亚举起右手，高呼道。
兰看着他，没说什么，只是双手又放到了教典上。
嗅到危险气息的摩亚一甩腰，来了个拱桥式的后倾——
嗖！
教典高速掠过上方，摩亚咧嘴一笑。
“哈哈哈，老是同一招我早就看穿了——”
咚！
话都还没说完，兰就冲了上来，赏了摩亚高耸着的下巴一记结结实实的鞋跟。
嗖……
摩亚凌空飞出，然后和教典一起，重重砸在了地上。
“就这些？”
“就这些。”
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托着左手手肘的摩亚，很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其实并非如此，这只是他没有绷带而对下巴做出的应急处理。
“可恶！为什么你没有多看一点呢。”
兰左手握拳，以示愤恨。
“你还想看到些什么——啊！！！”
摩亚原本是想跳起来指责兰，但下巴的疼痛使他不得不恢复到沉思状态。
“咳……总而言之……”
兰假咳了两下，然后朝摩亚伸出那本黑皮本子。
“就是这样，差不多吧。”
黑皮本子上画的就是蓝发紫瞳的少女，从特征到气势，几乎是她跑到了纸上一样。
“喔！好棒的画。”
“嘻嘻，过奖了~”
“不过真的是她吗？一瞬间就将克莱因……”
摩亚一屁股坐在了沙地上。他环视四周，仅是残垣断壁，一眼望去，尽收眼底，而且刚才醒目的彩虹也随之克莱因的消失而消失。
“不是她难道是你？”
兰将黑皮本子塞回斗篷中，反问道。
“不，只是这种力量——”
“很可怕是吧？”
盯着摩亚，兰问道。
“嗯。”
摩亚点了点头。
“所以我的结界魔法施予你算是给对人了。”
‘“咦？魔法？”
“你也认可那个少女的力量很可怕是吧，那你以为你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这个……”
摩亚说不出话来，在失去意识和恢复意识之前的这段时间里，除了一个梦以外他什么都不知道，哪怕是事关姓名也是如此。
摩亚如同自己意料之中不明所以，兰叹了叹气。
“早就在跟格鲁战斗的时候我就对你施下了结界魔法，而且是自动触发的术式，所以克莱因被毁灭了，你活了下来，只是……”
“我为了保险起见用了最强的守护术式，但是那个少女却只是一招就……”
“一招！？”
摩亚脑门上划过一滴汗珠。
突破最强的守护术式具体是什么概念他不清楚，但他曾经亲眼看过兰挡下格鲁的轮番猛攻，以那时兰的结界力量来衡量，那个一瞬间就毁灭了克莱因的魔法，真是想起来就让人胆战心惊。
“呼……”
摩亚拍了拍胸口，自己真是“劫后余生”了。
不过庆幸的同时，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你是怎么逃脱的呢？兰小姐。”
“这个……”
兰仰头想了想。
“既然有办法保住你，我自己有怎么会有事呢。”
很明显的敷衍式回答，这让期待听到一个精彩故事的摩亚有些失望。
“话说回来，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调查这里本源的目地吗？”
扯开话题，兰说道。她将刚刚用来在黑皮本子上画画的羽毛笔夹在了左耳上，然后一撩银发，羽毛笔立刻给盖住了。
“唔……那说一下吧。”
虽然比起兰的故事，摩亚对这个不是有很大的期待，但既然是自己预约过要求兰解答的问题的话，那就姑且听一下吧。
“嗯，这要从本源产生补偿净化的原因也就是本源的‘污染‘说起了。”
“咦，泉会被污染么？”
摩亚瞪大双眼。
“嗯，当然的，就像人会生病一样，如果人们产生的恶意超过本源的净化极限的话，本源也是会被反污染的，就像这座地狱克莱因一样，一定是因为过度抽取水进行魔晶提炼，所以本源净化极限下降，再加上联盟那边又带来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恶习，所以导致本源污染过度，从而导致补偿净化出现了。”
坐在残垣断壁上，低头晃着双脚的兰说道，而摩亚则是听得一愣一愣的，不停地眨着眼，好一会儿才有些犹豫地抬起手。
“那个，泉会净化人心，人会反污染泉，居然是真的？”
“唔……谁跟你说过是假的了？”
兰合上双眼，反问道。
“呃……不，那这又跟调查克莱因的本源有什么关系呢？”
从兰的表情意识到自己有可能逊了点，摩亚连忙推开这个问题，继续谈话道。
“本来补偿净化如果发生在两个污染程度相差较大的城市的话，其结果就是不仅污染较厉害的本源得不到净化，污染程度较浅的地方反而会被本源。”
兰倒是没感觉有什么，还是那么平静地说着。
“咦……那不是说教会有什么本源净化队么？我听说他们会使用魔法净化啊”
“那个，哼……”
兰似笑非笑，这种表情让摩亚有些意外，他看着兰，只见兰抬起双手，放在胸前，戴着白色手套的右手搭在左手上。
“本源净化队的魔法起到的作用要是有补偿净化的万分之一的效果的话，‘他们’的命运也不会如此了。”
一瞬间摩亚以为是错觉，兰忽然吊起眼角，神情十分严肃，话语声中还有一丝丝恨意，这是之前摩亚所未见过的。
（兰小姐？）
“好了，接下到正题了哦。”
兰忽然恢复平静，同时也将摩亚拉回现实。
“咦？才……才到正题？”
‘“嗯，之所以单单调查克莱因，是因为以克莱因这种污染程度的城市，在与另一个本源出现两个月的补偿净化之后，居然没有反污染那个本源。探索其中的真相才是我此行的目的。”
“哦，原来是这样。”
摩亚点了点头，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差不多都清楚了，也就是说兰要调查的归根结底其实还是那个制造了这一切的少女，因为她的存在，另一座城市毁灭的噩运被推迟了，不过相应的，一座城市却毁灭了，这个世界还真是奇妙。
（那这样说的话，虽然毁灭一座城市，但那是魔物充斥的城市，不仅如此，少女还净化了本源，起到了补偿净化的效果，拯救了另一座城市，也就是说——）
“露琪亚……”
和在光帘中窥见少女一样，这个名字跃入摩亚脑海中，只不过这次不同的是他还说了出来。
“露琪亚？”
听到摩亚的低语，兰的眉头皱了皱。
“嗯，能够做到这些的话，她不就是露琪亚了么？”
带着兴奋，摩亚喊道。
“这样么……但是我认为还有可能是碎片哦。”
“你是说由本源里面诞生的‘人’——”
哒。
残垣断壁间极不和谐的一声石头碰撞声引起了两人的注意，四道目光齐刷刷转向不远的声源处。
兰抬起头，表情严肃，而摩亚则干脆拔出了大剑。
沙……
摩亚蹭动沙子，一步步接近声源处。他吊起眼角，双手紧握大剑，身体压低——
“哈——”
“啊！我……我投降！”
摩亚蓄势待发之际，断壁之后忽然传来了叫喊声，片刻，一位黑色齐刘海，后面黑发束成一团的少女跳了出来，她身着白色套裙，短袖的白色翻领间夹着一颗淡蓝色的晶石，不仅高举着双手，两眼也死死闭着。
“咦？”
摩亚原先只是想先吓唬一下，但想不到少女那么经不住吓，不仅如此，她这样跳出来还差点吓到了摩亚，他呆呆站在断壁前，看着黑发少女。
而他身后，兰并没有被吓到，而且看着这位跳出来的少女，她的表情还更加严肃了。
“本源净化队？”
眉梢翘了翘，兰不由自主地喃道。
世界真是非常奇妙，摩亚是这样认为的，其原因就在于比如你刚刚还在讨论一群人，他们就有可能立刻出现在你面前。
“我是丘利。”
“我隆巴。”
“我的名字是达斯。”
“阿乌德！这支本院净化队‘沙之羽’的队长！”
远离克莱因废墟的一座帐篷外，围坐在野餐布旁边的圣职者们自我介绍道。蓝发、身材瘦高的男子是丘利，光头，身型魁梧的男子是隆巴，黑发、还一脸稚嫩的少年是达斯，最后，刚刚高举双手，喊“我投降”的黑发少女就是这支“沙之羽“的队长——阿乌德。
阿乌德自我介绍时双手一合，眯起双眼，然后才用她悠长柔和的声音说道，这让摩亚不禁有些脸红心跳。
（好可爱啊~）
“我是摩亚——”
咚！
坐在他身边的兰不知何时抡起了教典，终止了他的自我介绍，然后一脸平静地越俎代庖。
“这只白痴名为摩亚·色狼·塞尔特，随时随地随机都会做出一些不知廉耻的事，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
兰扶了扶眼镜，眼角吊起，神情严肃。
对面四人同时咽了咽口水，然后连忙点了点头。
“接下来~”
兰清了清嗓子，摆出笑容。
“我是兰·爱尔玛德，一样是隶属教宫的圣职者，职务是——”
“暴力花瓶女。”
咚！
“啊哈哈，大家不要理这个色狼啊~其实我只是个普通的巡回神官，今天遇到‘沙之羽’的各位，实在是有幸~”
“哪里哪里，我们才是。”
阿乌德笑了笑，摸着后脑勺接过兰的客套话。两人就这样笑着，这导致好不容易从两连击的疼痛中恢复过来的摩亚非常不爽——
“喂！暴力花瓶女，不要用你伪善的面具欺世盗名！”
摩亚跳起来大叫道。
“哎呀，有意见？”
兰用鄙视的眼神扫了摩亚一眼，轻蔑道。
“当然！”
“有谁会信呢。”
“哼，这个世界天理昭昭，真相总有一天会大白的！”
“没错，总有一天你也会因色狼罪被抓起来的。”
兰干脆都不看摩亚了，她直接移开视线，双手环胸，一脸不屑。
“在那之前我会先让你露出马脚以证明我的清白的！”
瞪着兰的侧脸，近乎抓狂的摩亚口水狂喷。
“两位，请不要再吵了。”
见势不妙，阿乌德连忙上来劝解，但是——
“是那个色狼\暴力花瓶女想吵的！”
同时把目光转向阿乌德，两人异口同声道。
“咦？”
阿乌德被两人的“齐心协力”吓到了，她只好低下头，双手食指相互挤来挤去，好一会儿才挤出话来：
“你们……彼此之间都那么喜欢对方，吵架什么的实在——”
“哈！？喜欢？开什么玩笑！”
又是异口同声！
“咦！那……那个……不，这个……”
阿乌德的脸“唰”的一下红了，嘴巴一张一合，但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头上还青烟直冒，眼看她就要坏掉——
“喂，队长，菜都凉了。”
出来打圆场的是丘利，而一旁的达斯早就已经笑得捧腹捶地了。
“哈？说……说的也是呢！那个……这个……我开动了！”
说着阿乌德便抓起野餐布上的一个瓶子，拔开塞子就往嘴里灌，咕咚咕咚——
“呜……啊！！！咳……水……谁给我水！好咸啊！”
“队长！那是盐啊！”
“哈哈哈……”
看着手忙脚乱找着水的丘利，哈哈笑翻的达斯，捂着喉咙吐着舌头的阿乌德，摩亚自己也忍俊不禁。
为什么呢？明明刚才心情还差的不得了。
果然还是因为阿乌德太可爱了吧~
“那个，隆巴先生是吧。”
兰忽然跟不为眼前这一切所动，一言不发地啃着肉干的隆巴搭话道。
隆巴愣了一下，放下肉干。
“是，兰前辈。”
“前辈就不用了，对了，你们还有男性圣职者的礼装吗？”
“唔……有是有，现在要吗？”
隆巴想了想，问道。
“是，给这个家伙吧。”
兰看了眼摩亚。
“咦？”
摩亚很不解，兰咋么就忽然关心起他来了？
“别会错意了，你的衣服不是在克莱因弄得破破烂烂的了么？要是因此着凉的话可是会给人家‘沙之羽’带来麻烦的，沙地的晚上可是很冷的哦。”
兰一脸平静道。
摩亚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服，确实是有些难以对付晚上沙地的凉风了，但是话也不能这么说吧！什么给人家带来麻烦……果然还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谢·谢，兰小姐！”
摩亚咬了咬牙，一字一顿道。
“不用，你赶紧给我吃完去换衣服吧。”
“是！”
这个字摩亚咬的特别重，接着他满腔怒火地抓起野餐布上一个盘子，端到嘴边，定睛一看——
绿色汤汁！？
“这是……”
“啊！这个！”
阿乌德总算复活了，她又是双手一合，然后用那悠长柔和的声音说道。
“这是我特制的仙人掌汤哦~”
混杂着愤怒的对骂、凄厉的悲鸣以及不明原因的大笑的帐篷外，繁星依旧，数小时之前开始肆虐着的风也失去了咆哮的力量，疲态十足地推着沙砾，缓缓流向不知何处。
可以俯视见帐篷的远处沙丘上，一头野狼正凝视着下方。对于它因干燥而竖起的毛发所包裹的耳朵来说，这是十分刺耳的噪音，但同时也是与沙地雨声无异的福音，因为这意味着那干燥的喉咙将得到久违的鲜血的浇灌。
它仰起脖子，扯开已经发痒的喉咙——
呜……
这是沙地旅人们最害怕听到的声音之一，因为听到它就意味着接下来他们将陷入一个与屠宰场无异的地狱。而相应的，这对野狼们来说，这是盛宴的序曲。这只野狼也不例外，它渴望着同类们听到信号后蜂拥而至，撕扯，啃噬它们的猎物，让沙地涂满它们为之狂热的颜色。
但这次，令野狼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长鸣之后，并无同类应召而至。
有些疑惑的野狼将头往右偏了一下，似乎是在寻找同类的身影，但这时它忽然感觉身体上一阵剧痛，它回头一看，是血，是它所渴望却来自于自己身体的血。
这双堪比人类猎人的眼睛盯着它所渴望之物，不到一秒之后猛地一蹬——
沙！
野狼右脚一蹬，以最快速度脱离原地，但为时已晚——
唰！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数道血红于腾空的野狼身上一闪而过。
呜……
发出悲戚的低鸣，野狼在它落地处艰难爬起。
这种低鸣声对野狼来说是耻辱，但与其说是求饶不如说是愤怒、悔恨，某种意义上与为杀死对手而唱的高亢战歌并无本质区别。
原先野狼所处的沙丘之上，一双散发着如格鲁闪烁着狂热光芒的红瞳一般的眼睛，在一个与野狼完全一样的躯体的裹夹下爬了上来。
野狼恶狠狠地盯着它。
那是另一只野狼，它的爪子已经染成了血红色。
“呜……”
咬着牙，它发出极具挑衅的吼声。
“呜……”
虽然也回以毫不示弱的声音，但受伤的野狼此时更多的还是震惊，为何要以同伴为目标，明明猎物已经近在眼前了啊。
答案很快揭晓——
“不行哦，把我们的客人吓走怎么办。”
闪烁着红瞳的野狼身后，一个身着灰色斗篷，以连衣帽遮住面容的人类从黑暗中走出，走到似乎是他宠物一般的野狼身旁。
受伤的野狼瞪大双眼。
它不明白这个同伴为什么会听从人类的命令，不过这样的话，它的战斗目标也明显起来了。
野狼低下头，后脚一蹬，狂沙卷起，一道闪电疾驰而过——
然而人类仅仅是报以一个轻蔑的笑容。
“不知道自己立场的人真是可悲啊。”
唰！
又是数道血红，之后，受伤的野狼如被丢弃的木偶般摔下沙丘，翻滚几下之后便不动了。
“我们的客人还在吧？”
人类似乎愈发愉快了，他瞟了眼野狼的尸体，然后转头望着沙丘下的帐篷。
“呜……”
野狼犹如回话般发出低鸣。
“这样啊。”
连衣帽下，嘴角微微一翘。
他身后，无数双赤红之瞳开始闪烁光芒。
“好戏，开场了哦~”
皓月，繁星。
如果不是几个小时前克莱因的人间蒸发，那么这个夜晚可以说是一个美好的宁静之夜。
完全可以用莫名其妙来形容的一天过后，现在终于有喘息之机了，躺在一个巨石下的摩亚用手垫着后脑勺，仰望星空。
邂逅了三个可以说是个性十足的少女，挨了不该挨的揍，差点连小命都丢掉了，总之说出来的话那绝对是一言难尽啊。
不知为何，脑中忽然闪过兰的身影。
（可恶，为什么会是那个暴力花瓶女呢？至少也该是阿乌德吧。）
摩亚眼中，兰蛮不讲理、自以为是、残暴过头，简直就是恶魔的化身。然而就是这样的兰却为自己要来了这一身纯白，同样是长袖上衣翻领间镶着一块蓝晶石，后面下摆直达膝盖，下身是宽大长裤和白色短靴的圣职者礼装。虽然简单，但是还是蛮帅气的。
这么说自己还得谢谢她了？
（不行！怎么可以向那样的女人说谢谢！）
就是！那种女人，时刻都以殴打别人为乐，而且还用的是教典那种级别的“凶器”，鬼才会跟她说谢谢！
摩亚为自己对自己理直气壮的说辞点了点头，但是这么一想的同时，在克莱因并肩作战的景象也跟着涌入脑海，奋不顾身保护自己的兰，魔物面前沉着冷静的兰，叫自己“亚”的兰，以及自己在接近泉时那踌躇的一下……
忽然，摩亚对兰变得不是那么恨了，这似乎并不是因为这些冲淡了兰殴打自己的痛楚，而是——
“亚……”
“没事吧，兰小姐她……”
这两句话形成绝好的呼应，其传达的心意只有一个，那就是——
摩亚脸一红——
“不……不行！！！我……我怎么可能会喜欢那种暴力花瓶女！”
月下的宣言。
“那个……”
就在摩亚宣言片刻后，石头后面传来了那熟悉的悠长声音，虽然有点小，但可以清楚地听出，是阿乌德。
“咦？阿……阿乌德小姐！”
摩亚一下子心跳加速，以致于说话都结结巴巴。
“摩……不，剑士先生……”
还好，那边也是吞吞吐吐。
“叫我摩亚就行了。”
摩亚力图使自己平静地说话，就好像兰一样。
“哦……是，摩亚先生。”
那边似乎也在做同样的努力。
“有事么？”
摩亚坐了起来，靠着巨石，稍稍回过头，问道。
“那个……你刚刚说要喜欢兰前辈——”
惊！她居然听到了！
“哇！那……那是刚刚神志不清，胡说八道啦，你就当没听见就行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摩亚连忙澄清道，不过这种话要是叫兰听到了他估计就走不出沙地了。
“真……真的？”
那边似乎给摩亚激动的反应吓到了，说话又开始吞吞吐吐了。
“当然了。”
摩亚叹了叹气，答道。
“这样啊……那……那个……那个……”
“哪个？”
“就是那个那个……”
“到底是哪个……”
摩亚欲哭无泪，为什么那么可爱的人连说句话都说不好，而那个可恶的女人却能跟他毫无障碍地对骂呢？唉，女神真是不公啊。
“就是那个……那个，对了！是汤！汤！汤怎么样？”
那边的话语声中满怀期待。
摩亚脸色一绿。
“这个……”
比起兰的水平，确实那边好多了，但她却完全不知道今天仙人掌给摩亚留下心理阴影有多大。
“挺……挺好的！好喝！”
想了一下，摩亚选择了违心的答案。
得到肯定，那边似乎很是激动，摩亚还听到“噗”的一声，应该是那边跳了起来。
（没必要吧……）
接下来那边就自然多了，两人就这样隔着石头开始漫无边际的乱扯。
“那个，请问，摩亚先生和兰前辈真的不是恋人吗？“
原本以为已经抛到九霄云外的话题在线，摩亚又是一惊。
“喂！你到底哪只眼睛看到的啊！那种暴力花瓶女，白送我都不要！”
“唔……对……对不起……”
那边连忙道歉道。
“呼，没事说说又不会成真。”
摩亚松了口气，说道。
“这种暴力花瓶女，以后一定嫁不出去的！”
抬头望向星空，摩亚又恶狠狠地补了一句诅咒。
“那，摩亚先生理想中的恋人是怎样的呢？”
那边笑了笑，问道。
“这个嘛……”
摩亚眉头一皱，噘起嘴。
“这个，长发会比较好？不，我还是喜欢披肩的，发色嘛……金色挺好，但还是银发王道啊……”
摩亚妄想模式全开，大脑有如一页兰黑色本子上的白纸一般，只不过这张白纸要承受的是摩亚拙劣画技的涂鸦。
“身材？矮一点？不，高一点其实也很不错嘛……”
“果然还是瘦一点好吧，最好腿部也可以……”
于是——
“那个……”
“什么？”
“这个，不就是兰前辈吗？”
“咦？”
摩亚一愣。
现实果真如此残酷？难道满足他所有妄想的美少女这个世界仅此一位？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女神就不仅仅是不公的程度了，而是——
“脑残啊！！！”
摩亚抱头惨叫道，而那边则是嗤嗤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
“果然摩亚先生和兰前辈好配啊。”
“都说过你哪只眼睛看见的！？”
摩亚大声抗议道，这简直是天大的玩笑。
“呐呐，要不是很配，两个人怎么会一起从克莱因的毁灭中脱身呢？一定是就算世界都毁灭了，我们都永不分离对吧？喔~超感人的~”
不会错，那边绝对也是妄想过头了。
“没有啊！想都不能这样想啊！”
摩亚只得又一次重申道。
“这样啊，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
摩亚呆了一下，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难道说……）
“那，在克莱因的时候你们是去干什么了呢？”
那边继续问道，她似乎没有跟上摩亚的节奏。
“干什么？”
摩亚红着脸抓了抓后脑勺。
“无非就是打怪啊，还有调查什么——”
“喂！白痴，色狼，跑哪去了……咦？阿乌德？”
突如其来的有一个熟悉声音。
“兰前辈！”
那边似乎一下子慌了。
“你在这里干嘛？难道说……在幽会？”
太好了！摩亚欢呼雀跃，终于有人跟他想法一致了，可是那个人也太不靠谱了吧！
“不！想……想都不可以这么想啊！”
“喂，到底——咦？喂！呃……跑掉了。”
“你在干什么！”
兰歪了歪头，表示不懂摩亚在说什么。
“为什吗要吓人家阿乌德啊！”
“咦？呵呵……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
“没什么啦，只是吓人家的明摆着是你这副色狼嘴脸，与我何干啊。”
兰边笑边摆手，说道。
“又来血口喷人！明摆着是被你吓了才跑掉的吧！
摩亚怒不可遏，他伸手指着兰，大叫道。而面对摩亚的怒火，兰也是仅仅抱以一笑，然后抬起手。
“我知道哦，色狼先生。”
兰拨开摩亚伸出的手，说道。
“其实你就是怨我破坏了你的大好时光是吧？”
“咦？才不是！我只是——”
摩亚又开始受到红脸症的困扰，他连忙辩解道。但此时兰却抬起了右手，放到唇边，朝他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摩亚立刻静了下来，尽管那纯蓝的瞳孔中满是疑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只是有如条件反射般地照办了。
兰伸出右手，对准摩亚。
摩亚咽了咽口水。
（这家伙……）
“苏醒，沉睡于光芒中的女神之影——圣灵召回！”
兰身后聚起乳白色的光芒，然后散开射出——
摩亚瞪大双眼。
喀！
黑夜被瞬间的光芒照亮，但很快又恢复。
安然无恙的摩亚低头一看，自己脚边，一只蝎子正抽搐着。
“不要总是为眼前的表象所迷惑，小心其后隐藏的危险。”
兰放下了右手。
“你……”
摩亚默念道，但声音是在太小了，兰并未听见，她转身就要走，可这时，肩膀忽然被抓住了。
“唔？”
兰回头，只见摩亚将上半脸埋在刘海下，下半脸的嘴唇则一张一合着。
“什么？”
兰又问道，但摩亚依旧是那样。兰叹了叹气，她将摩亚的手拨开，然后转头继续往回走。
“等……等一下！”
摩亚喊道。
“这次又是什么？”
兰再次回头。
“谢……谢谢你！为我要的这身礼装……”
结果还是向兰道谢了啊，摩亚不由地苦笑了下。
“这个？没什么啦，就当做是帮我出任务给的纪念吧。”
（纪念！？）
摩亚像被电击中一样全身一抖，有纪念的话就说明有离别，也就是说——
“你要走了吗？”
“唔……迟早的事吧。”
兰不以为然道，而摩亚就没有那么泰然了，一种怪异的危机感涌上心头，他咬了咬牙，扯开桑门——
“你……你是不是喜欢我！？”
话刚出口，他便惊恐地捂上了嘴，这倒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他本来想说“我喜欢你”之类的话，但是情急之下却口误了。
对面，兰的淡蓝色双瞳一下子睁得滚圆，脸颊上淡淡绯色。
（哇！难道我误打误撞得手了？）
摩亚嘴巴渐渐张大，然而——
“我以为你想说什么呢，原来是这么恶心的东西，啊，都起鸡皮了。”
兰一下子转换了表情，脸上的绯色也消散得无影无踪，留下的只是一脸不屑。说完她还抬手抚了抚手臂，以示“起鸡皮”。
皓月，繁星。
宁静的夜晚，晚风拂过。
一脸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兰捋了捋银发。
脸红心跳，嘴巴长得大大的摩亚。
“你……”
兰的回答是在太过于果断，果断到他一时无法接受。
“没听清？要我再说一遍？”
兰问道。
“不……不用了……”
摩亚低下头。
（这种事还用多说吗？真是自作多情啊，兰这个人真是着实残酷了点，竟一下子——）
“不过我很欣赏你哦。”
“咦？”
被毁灭的希望在一瞬间死灰复燃，摩亚连忙抬起头。
“你白痴的样子，真的好少见了。”
这种“欣赏”啊……
“你啊……”
新伤未愈，旧伤又给撒上一把盐的摩亚忍无可忍，抬起握成拳的右手。
“啊！！！”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悲鸣划破天际，而且是来自营地方向。
摩亚和兰同时转头，目光投向营地方向，特别是摩亚，他双眼一瞪——
“这是……阿……阿乌德！？”
“阿乌德！”
摩亚冲进帐篷，之间里面的那种魔法水晶灯还闪着光，地上整整齐齐地铺着六张毯子，却一个人都没有。
“唔……”
帐篷外，兰蹲下来检视着地上的一点血迹，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
“这是……”
“呜！！！”
感觉到杀气的兰猛地一抬头，一只半空中的野狼映入眼帘，她连忙抬起右手——
“闪烁，虚空轨迹，风为吾翼——虚空之步！”
唰！野狼扑了个空，兰移动到了帐篷的门帘前，而摩亚也正好从里面出来。
“狼！”
他连忙拔出大剑，指向那只野狼，但他定睛一看，野狼并不止这一只，帐篷四周尽是有如眼前这只野狼一样赤色的瞳孔，以及那喘着粗气的低低嘶鸣。
“这是……”
“看样子被包围了呢。”
兰站了起来，环视四周道。
“没关系，看我打飞它们！”
摩亚握紧大剑，喊道。
“哼，但愿可以如此吧。”
兰左手从斗篷中掏出黑皮本子，说道。
“只不过，阿乌德小姐……”
摩亚低了低头，他不敢想象阿乌德落到一群狼爪下会是什么样子。
“喂，你都自身难保了还在担心别人？”
嘴角翘起不易察觉的那么一点点，兰笑道。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露琪亚之名的追逐者，对付这群畜牲绰绰有余了。”
没听出兰话语声中的异样，摩亚依旧保持这高度紧张状态。他咬了咬牙，压低身体，后脚一蹬——
“去死吧！！！”
“哼，真是彻头彻尾的大白痴呢。”
兰依旧是一点都不紧张地笑着，她咬下数页纸，然后双目合上，抬起右手——
“沸腾，吾烈焰之躯——战栗祝福！”
皓月，繁星。于其下，一场腥红的死斗展开了。
“地裂——劈！”
轰！摩亚一剑嵌入沙地中，而他的目标——野狼却向上一跳，避开了。
“什么！”
摩亚瞪大双眼，但就在这一瞬间，另一只野狼趁虚而入——
“糟——”
滋！
就在野狼突击即将的手之际，一个蓝色魔法阵出现在了它与摩亚之间，一阵蓝光闪烁过后，它不得不退了回去。
摩亚回头一看，兰正朝他伸出着右手。
“喔！谢了！”
“不必了，那边不利，先回来！”
“知道了！”
摩亚拔出大剑，向后一跳，回到了兰身边。
兰依旧保持着右手伸出的姿势，同时环视四周。
“这些野狼有些古怪，恐怕不好对付。”
“嗯，它们也好像比以前遇过的那些快了很多，很难捕捉得到行踪。”
摩亚站了起来，抬起大剑，说道。
现在，他们周围躺着的野狼还不过廖廖几只，而站立着的野狼还有数倍之多，这还是两人奋战了许久的结果。
“分散队形，轮次进攻，掩护攻击……果然这才是最可怕的啊，亚，你可能要被逼出杀手锏了。”
“杀手锏？”
已经习惯兰在战斗中“亚”的称呼的摩亚仰头想了一会儿，问道：
“你指的是落宇镇天冲还是裂风神鹰斩？又或者……”
“哪样都好，不过最重要的是你在打巨型格鲁那时的那种状态。”
“咦？那个？那个根本就是——”
“没关系，我会帮你的。”
兰笑了笑，说道。
“你……”
看着在如此危急情况下还能这样发自内心地笑的兰，摩亚有些惊讶。说实话，这种局面下他所有的虽然更多是久攻不下的焦躁，但究其本质恐怕还是恐惧。而兰却像一个真正的战士一样，镇静，沉稳，别说是恐惧，焦躁都无半分。收到这样的兰的鼓舞，摩亚咬了咬牙，挺起胸膛，握紧大剑。
“那好，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好，那接下来听我指令！”
兰感受到了摩亚的决心，自己也向前迈出一步。
“知道了！”
“那——突击！！！”
兰右手一挥，摩亚身体随之一压——
“呀！！！”
嗖！
沙地上猛地刮起一股强风，感觉到其扑面而来，野狼们忙收缩阵形，做出防御姿态，不过——
唰！
强风——摩亚一跃而起，越过了前排的野狼，其剑锋直指后方——+
“看招，落宇镇天冲！”
知道自己成为目标，后排的野狼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爪子，迎击摩亚，但是大剑并没有直接同它的爪子正面交锋，而是剑身一转，擦过爪子，直取它们身体——
轰！
“呜……”
后排喷出鲜血，这让周围的野狼一惊，但它们很快反应过来，纷纷抬起爪子，围向摩亚，特别是前排被摩亚越过的那些野狼们。摩亚再怎么厉害都不可能在这一瞬间三百六十度全面，眼看后背就要被突袭得手——
滋！
就在仅仅几步之内，又是一个蓝色魔法阵降临于摩亚背后，并将扑过来的野狼们生生挡回。
“呜！”
被挡回的野狼们长嘶了一声，似乎是在发泄不甘。它们踉跄了几下，定睛一看，蓝色魔法阵后，及肩银发正凌空飘动。
“会让你得逞吗？”
兰嘴角翘了翘，仿佛是在跟某人博弈般自信道。
野狼群中，不知为何身轻如燕的摩亚来去自如，突破一道又一道防线，但每当他以为这消灭的是最后一只，突围即将成功时，立刻就有别的野狼补上。
“可恶！没玩没了吗？”
“这才是机会，一口气消灭它们的机会。”
背后的兰说道，这让摩亚颇为不解。
“什么？我怎么感觉——啊！去死！”
“你没发现它们阵形已经乱了吗？这正是发挥你那乱七八糟的招式的时候——哈！矗立！守卫女神之心的坚实城墙——封魔结界！”
“这样，那——”
“就是现在！”
兰猛地高举左臂，摩亚会意，他用力一蹬，跃至空中。
“就是这样没错。”
兰露出笑容，她看起来已经成竹在胸。
周围的野狼看见摩亚跃至空中，一下子明白了它们的处境，慌忙四散开来，但是——
滋！
它们向后一转身，不想却撞在了一道碧色的结界上，而且无论哪个方向，均是如此。
“checkmate（将军）……”
结界中心，兰眼角吊起，露出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状态……”
而结界外，半空中的摩亚还在努力回忆着打倒巨型格鲁时个感觉，奔跑、闪避、转身、猛冲……有了！就是这个感觉，就该这样做！
然而就在思路豁然开朗之际，脑海中却闪现出克莱因的泉畔，那个如瀑的蓝发背影。
（这是……）
摩亚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没有再去深入思考，毕竟现在可是生死存亡关头。他双手互换了一下位置，使大剑剑锋朝下，然后合上双目，深呼吸一口气——
“塞尔特剑术——”
他睁开双眼，向结界发起冲击——
“裂风神鹰斩！！！”
轰！！！
伴随着山崩地裂的巨大震动以及强大的冲击波，沙地上迸发出耀眼的纯蓝光芒。这个情景，摩亚相当熟悉，因为不久之前，他还轻身体会过。
深夜，毁灭再度造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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